从显赫的皇族后代到以讲学卖画为生,从京城的恭王府到偏居台湾,溥心畬的一生,是时代造化的无奈。但他的画里,却有细腻的生命气息与文人的淡泊空灵。
溥心畬绘
1908年,光绪帝病危,几个宗亲的男孩受命入宫甄选皇帝,其中包括恭亲王府13岁的二公子溥儒,字心畬。
这个被称为皇清神童的少年,4岁习书法读蒙经,5岁见慈禧作对联,被赞“本朝灵气都钟于此童”,小小年纪便能作诗写文。
然而,他的聪明伶俐在这个日薄西山的皇朝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,百年之后,人们记住的却只是他的业余爱好,亦是他养家糊口的本事──画画。自幼接受传统教育的溥心畬,直到20来岁才开始自学画画。后来表侄启功回忆说,先生点拨他“画不用多学,诗作好了,画自然会好”。其实溥心畬天资很高,而且从小出入宫廷,见过许多稀世珍品,眼高自然也手高。他的画大多是临摹古迹,或根据史实故事来画。但他用笔极为精到,虽临摹却自成气相。
溥心畬学北宗,受马远、夏圭影响较深,与张大千并称“南张北溥”,被誉为“文人画的最后一笔”。溥心畬擅长青绿山水画,皇家的背景滋养出他画里的大气,但人世的浮沉让他多了几许文人的萧瑟寂寞。他在设色方面颇有心得,他教学生要染十次以上,还根据不同材质在正反面染不同色彩。而且用的是旧时宫中所藏的颜料,能长久不变色。因此,溥心畬的画色“极其平静柔和”,有着细腻的生机。
虽然溥心畬低调处事,但其实性格也很刚烈。当溥仪出任伪满洲国皇帝时,他写《臣篇》痛斥溥仪并明己志。后来他到了台湾,宋美龄想拜他为师,被他婉拒了,据传是因为他觉得满清是被民国所灭,这样做觉得是对不起列祖列宗。他的刚正与倔强可在人物画里窥见端倪。晚年溥心畬画了很多钟馗画,既有威严气势,也有慈眉善目。他的漫画诙谐犀利,如《不宜家人》里画着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,环抱双臂,眼角却往上翘,虽身姿婀娜,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冷意。也许是他过早地看透了人情冷暖。
溥心畬《不宜家人》(局部)看过一张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溥心畬与张大千的合影,张一把长须,挺胸微笑,溥却微躬着身,眉头微蹙,嘴角下抿。不同性格造就两人之后境遇的差异。溥心畬有属于自己的骄傲,不善推销自己,因此多年来他的画作成就要么被忽略,要么被质疑。质疑的人常说他无新创见,总是固守着自己那套文人画的作风。但其实他懂得变通,在坚持传统画法的严谨上也开创了自家风范。皇室后裔的身份,让他看淡了荣华富贵,也让画里多了种“空灵超逸”的境界。或许,溥心畬的画风就像他的一生,既有纠结,亦有坚守。他一生以经学家自许,认为画家是耻辱的,却不得不靠卖画为生。对他来说,这是在坚守着皇族的体面。既然在时代的浪潮中难续昨日的辉煌,不如选择黯然地居于一角做自己。因为有时候,适当的退让是为了坚守自己的底线。
点我访问原文链接